黑暗中, 一切都看不清。

祝時雨手忙腳亂松開孟司意，連忙從他身上下來，拽著被角飛快滾到了另一頭, 幾乎縮到了床邊邊上, 小聲道歉。

“對不起...”

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她抱緊自己的被子瑟瑟發抖。

身旁空蕩，攪擾了他一整晚的人終於離開，甚至避之如洪水猛獸般離他大半米遠，兩人中間空出大片地方, 有風鉆進來, 涼颼颼。

這一刻，孟司意說不清是失落還是解脫更多。

他語氣低沈, 聽不出太多情緒。

“沒關系。”

這一出半夜裏的小事故, 讓接下來的兩人都難以再入眠。

祝時雨不敢再睡著, 害怕一不小心又失了態，滾去他那邊把人家當成抱枕。孟司意則徹底心亂，不敢翻來覆去驚擾到她，於是只能對著天花板，睜眼到天明。

天色隱隱約約透出亮時，兩人都不約而同感到了一絲解脫。

孟司意拿起放在床頭的腕表，看了眼時間，起身下床。

聽到身旁人掀被坐起的動靜, 祝時雨迷迷糊糊徹底放松下來, 閉上眼真正安下心入睡。

浴室的響聲很輕, 孟司意出來後，目光看向床上的人。

她依舊縮在床最邊上, 抱緊被子, 大半張臉埋在裏頭, 瞧著有一絲委屈的可憐。

早上，正常吃早餐。

孟司意依舊早早去上班，他走的時候家裏只有祝安遠起床了，在廚房才開始弄吃的，只能匆匆給他塞了兩個水煮蛋。

今天桌上的是豆漿油條，很常見的中式早餐，從小吃到大。

和平時孟司意準備的有點不一樣。

祝時雨剛吃完就坐在位置上犯困，她憋不住打了個哈欠，被祝安遠看到，不禁問了句。

“小雨，昨天沒睡好嗎？”

聞言，周珍的目光都看了過來，祝時雨頓時清醒，連忙搖了搖腦袋。

“沒有，可能剛吃完，發飯暈。”

“這是腸胃不好，平時要多註意飲食鍛煉。”周珍移開眼說，低頭舀著碗裏的粥，祝時雨胡亂點了下頭，應著，“嗯。”

兩人不再糾結這個問題，各自忙碌，祝時雨坐在沙發上回想起昨夜，依舊頭疼，她琢磨許久，打開購物軟件瀏覽過之後，猶豫著點開他的對話框。

上午，孟司意剛忙完，回辦公室拿起手機時，就看到了上面有她發來的新消息。

【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？】

孟司意捏著手機，垂眸思忖，片刻後回覆。

【你呢？是不是被我吵醒了】

那邊很快，幾乎是秒回。

【我只是覺得不好意思，我晚上睡姿很差，所以我想，要不要暫時先買一張折疊床】

她迅速發過來一張圖片，是購物網站上的商品截圖，藏藍色鐵架床，上面打著“單人行軍床”幾個大字。

【長這樣】

【我這段時間先睡書房，我爸媽他們都睡得很早，應該不會發現】

孟司意呼吸一頓，指腹不自覺摩挲著機身邊緣，須臾，緩慢敲擊鍵盤。

【萬一他們不小心看到了，會很麻煩】

【昨晚你可能是剛搬過來不習慣，我們今天再試一晚，不行再說】

這頭，祝時雨看到他發過來的內容，陷入思索。

她擡起臉看向客廳的兩人，確實如他所說，這件事並不是萬無一失的，如果一旦被不小心發現，將是極大的糾紛和麻煩。

她考量著，給他答覆。

【好，那我們再試一晚】

孟司意看到這條消息，立即輕松一口氣。

他按下側邊鍵關掉屏幕，望著漆黑手機裏映出來的人影，眸中思量，片刻，嘴角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
這天連著兩臺的手術，孟司意回到家，已經早過了晚飯時間，他在玄關處低頭換鞋，祝安遠聽到聲音出來同他打招呼。

“小孟，怎麽才回來，吃飯了嗎？要不要給你熱點東西。”

“不用了爸，我在醫院食堂吃過了。”他掛好手裏衣服，目光本能在客廳搜尋，祝安遠見狀笑道，“小雨出去買水果了，她媽媽先前說有點想吃香蕉。”

“哦。”孟司意點頭笑笑，狀似不經意問：“出去很久了嗎？”

“有一陣子了，估計很快回來了。”

孟司意和兩人說了會話，就進去書房，閱讀了兩個文獻之後，才聽到外面有說話動靜，祝時雨好像回來了，祝安遠在問她今天水果新不新鮮。

他關了電腦，起身出去。

客廳幾人都在，比以往要熱鬧些，兩人猝不及防對上視線，祝時雨還有點不自在，移開了眼，又很快反應過來，看著他，盡量如常道。

“你回來了？”

“嗯。”孟司意頷首：“剛下班沒多久。”

“要不要吃水果？我買了獼猴桃和芒果...還有一些其他的。”祝時雨朝他示意手裏的袋子，兩人都心照不宣不提昨晚的事情。孟司意接過水果。

“我去洗。”

這個夜晚，彼此都很默契的在外面待到很晚。

九點鐘，祝安遠和周珍照舊困了準備休息，祝時雨在客廳對著電腦忙碌，雖然不知道她在做什麽，臨回房前，祝安遠還是叮囑了句。

“小雨，別忙到太晚，早點睡。”

“我知道爸，你們先休息吧。”祝時雨現在一聽到睡覺這個詞就頭大，但還是維持著很好的表情管理說。

夜不知不覺靜悄悄，周遭沒有一絲響動，光影昏黃，祝時雨窩在沙發，只偶爾聽見她鍵盤敲擊聲。

孟司意從書房出來時，已經將近十二點，祝時雨還在客廳，他目光落在她身上，聲音和關門動靜一同響起。

“怎麽還沒睡？”

祝時雨敲打鍵盤的手一僵，轉過頭。

“哦，馬上就睡了。”說完，她又若無其事問。

“你忙完了？”

“累了。”孟司意揉揉脖頸說。

“那你趕緊去睡覺吧。”祝時雨連忙說。

孟司意回房了，周圍很快又恢覆安靜，祝時雨卻不敢再在外面待太久，怕到時候進去會吵醒他。

又磨蹭了一會，估摸著他差不多要睡著時，祝時雨終於關掉電腦進去。

房間裏很靜，開著一盞床頭燈，像是特意為她留的。

孟司意躺在床上，一如既往，睡姿很好。

她輕手輕腳過去，照例小心翼翼掀開被子躺下，還是盡量貼著床沿，給兩人之間留出一大片空間。

祝時雨擡手，關掉燈。

這個晚上，她睡得很好。大概是故意等到很晚才睡太累了的緣故，躺下去沒多久閉上眼睛，她就陷入了夢鄉。

不知道深夜幾點時，孟司意照舊被身旁的人弄醒，她睡覺似乎有抱著被子的習慣，兩個人睡時，就自然而然把他當成了那床被子。

旁邊的人手搭在他身上，臉壓著他肩膀，期間，還嘴裏說著夢話，臉蛋在他肩頸間滿足蹭蹭，呼吸起伏的熱氣直接襲來。

孟司意仰了仰頭，避開她過於挨近的臉，須臾，調整了一陣呼吸。

他輕輕拿掉祝時雨放在他身上的手，又用同樣的方法把她腳從自己腿上拿下來，然後小心翼翼調整了個姿勢，面對著她。

兩人仍然挨得很近，但中間卻空出了一點距離，不至於那樣親密無間。

孟司意在她再次伸手摟過來時，輕輕抱住了她，他把她兩只手規矩的塞在身側，又在底下輕固定住她的腳。

這樣祝時雨就不能動了，但又有東西可以抱，她在夢裏本能掙紮了幾下，發現不能掙脫之後就乖乖被他抱在懷裏，臉搭在他肩頭，呼吸漸平穩。

孟司意松了口氣。

夜深人靜的房間，兩人就維持著這樣的擁抱姿勢，在逐漸溫暖的體溫中，慢慢安靜入睡。

早上醒來，孟司意睜開眼，懷裏的人依舊是這般親密又規矩的被他抱著，她毫無察覺，睡得安穩極了，睡夢中粉撲撲的臉頰壓著他的肩，濃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搭在眼瞼下，模樣柔軟乖順。

孟司意心跳不受控制錯亂起伏，急促跳動，耳邊似乎能聽到胸腔震耳欲聾的聲響，周身血液開始有發熱的趨勢。

他飛快松開她，又在起身前一秒放緩動作，小心掀被下床。

祝時雨這一覺睡得極好，精神飽滿充沛，渾身暖洋洋的，她罕見有種想要賴床的沖動，在被子裏打了兩個滾。

滾完，她才反應過來，剛剛睡醒的時候她好像在床正中間。

祝時雨睜著眼呆滯幾秒，放空發呆，須臾，伸手亡羊補牢般摸了摸孟司意那邊，冰涼涼的，一如它的主人，悄無聲息。

所以昨晚她到底有沒有打擾到他？

祝時雨思索了兩秒無果，很快放棄，起床洗漱。

從這一夜之後，兩人晚上睡眠就奇異的進入了和諧，祝時雨經常一夜無夢到天亮，孟司意也早早在她醒來前就去上班了。

同床多睡了幾次之後，剛開始的生疏和不自然也慢慢消失，有時候睡前，兩人同時躺在床上，還可以心平氣和地聊幾句天，然後關燈。

祝時雨再也沒有提過折疊床的事情。

這樣的和睦一直保持到一周後，溫北市進入夏日來臨前的雨季。白天一整天陰雲密布，晚上臨睡前，天邊隱約有一閃而過的白光。

祝安遠仔細檢查了門窗，陽臺上放著的幾盆花都被他提前搬了進來，睡前，還囑咐他們最好拔掉房間電源。

祝時雨睡到半夜，被窗外轟隆響起的雷聲吵醒，她睡眠不算淺，可此時的電閃雷鳴聲過於浩大，伴隨著瓢潑大雨的陣陣敲打，她被迫從睡夢中驚醒，然後睜開眼，看到了自己緊緊抱著孟司意的動作。

不對，是她整個人被他固定在懷中，兩個人親密相擁，又熟稔自如，不知道已經就這樣度過了多少個夜晚。

她腦子裏轟的和外面雷聲一同響起震蕩，然後心臟狂跳，呼吸急促，臉滾燙得可以冒出熱氣。

祝時雨手忙腳亂松開他，連滾帶爬縮到了床邊角落裏，手撫上胸口，用力按下慌亂的心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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